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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跳舞吧！

台灣現代舞先驅蔡瑞月與蔡瑞月基金會

王思雯

(彰化人，賴和基金會專職)

˙浴火重生的玫瑰古蹟

    走入台北市中山北路巷內，在成群的高聳大樓中，有一棟鬧中取靜的日式木造屋舍，屋裡是寬敞的木質地板，屋外是一大片草地、一棵龍眼樹，還有不停吹出泡泡的泡泡機，特別顯得與眾不同。原來，這裡是「台灣現代舞之母─蔡瑞月老師」奉獻畢生心力的蔡瑞月舞蹈研究社，人們譽為「玫瑰古蹟」。記得第一次踏入這裡，特別感受到一股寧靜卻堅定的力量，即使周邊大樓林立，仍會感受到「玫瑰古蹟」是這水泥叢林裡的一股清流，以它獨有的姿態昂然矗立在此。但當乍見舞蹈社內那面焦黑的牆時，卻又會為蔡瑞月舞蹈社一路走來所承受的種種壓迫而感到悲憤，那股悲憤卻會被寧靜的堅定所取代，感受到蔡瑞月留在這裡的愛，對舞蹈的愛，對故鄉的愛，對這塊土地的愛。

    蔡瑞月，1921年出生，十六歲隻身搭穿赴日，投入日本現代舞之父石井漠的門下，後來又跟著石井綠學習，在二戰期間到南洋巡演，累積了不少創作能量。隨著日本戰敗，她和許多台灣留學生一樣，渴望回到自己的家鄉奉獻心力，1946年2月，蔡瑞月婉拒恩師石井綠為其安排的舞蹈發表會，坐上返回台灣的大久丸船，在這趟歸國途中，創作出兩支她送給家鄉台灣的舞作，〈印度之歌〉和〈咱愛咱臺灣〉。

    「從日本回來，一直到入獄以前，我一場接著一場的演出，累了我還是演。來邀請演出的，我沒有拒絕過，只因為就讀高中時聽到日本人取笑臺灣是舞蹈荒漠，當時我就下定心決，有一天我要將舞蹈的種子，布滿整個臺灣的土地上。所以在回國的船上，我就迫不及待在甲板上練習、編舞，我不在意別人笑我是瘋子。」－蔡瑞月

        蔡瑞月一生為舞蹈奉獻，當她決定從日本回台時，沒料想到只是想在台灣好好跳舞卻這麼難。因為白色恐怖，她的先生雷石榆遭流放到香港，讓她們分離四十年才能再相會；她也因先生涉案的緣故，被囚禁在牢獄與襁褓中的兒子分隔三年。綠島歸來，她在台北重新開設蔡瑞月舞蹈學校，遷移到現址，卻同樣持續遭受到國民黨政府長期的監視與不定期的騷擾。但即使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蔡瑞月仍繼續跳舞、教舞、編舞，用舞動的身體展現藝術家自由創作的靈魂與不輕易屈服的精神，為台灣留下一隻又一隻美麗又有力量的舞作，「玫瑰古蹟」的稱呼，便是來自於她的舞作〈牢獄與玫瑰〉。

    蔡瑞月以舞蹈藝術超克白色恐怖的束縛，但威權政治的殘餘卻不斷箝制蔡瑞月舞蹈社能否存續。1994年蔡瑞月舞蹈社因台北市府捷運工程而面臨拆除危機，蕭靜文舞蹈團與藝文界發起24小時高吊的搶救行動，舞蹈社才得以保留下來，然而，政治的干預卻未曾消失。1999年馬英九市長上任後，蔡瑞月舞蹈社又面臨拆除危機，在民間發起第二波搶救行動下，蔡瑞月舞蹈社終於被指定為古蹟，隔日卻遭人縱火，舞蹈社付之一炬，直至2003年才修復。舞蹈社裡特別保留一片焦黑的牆，不僅作為歷史見證，更藉此告訴當權者，蔡瑞月與其背後代表的藝術精神，不是任何物品可以取代，也不是誰可以剝奪的！

˙這裡有玫瑰，就在這裡跳舞吧！這裡是台灣，就在這裡跳舞吧！

    1999年的一把火燒掉蔡瑞月大半輩子的心血，卻也凝聚更多民間力量關注蔡瑞月舞蹈社，許多藝文界人士看見蔡瑞月依舊堅持在焦黑的舞蹈社裡重建舞作，被她感動，協助推動蔡瑞月文化基金會的成立。從2005年開始，蔡瑞月文化基金會開始舉辦「蔡瑞月國際舞蹈節」，不僅向台灣舞蹈先驅蔡瑞月致敬，更為繼續傳承蔡瑞月的舞蹈精神，讓舞蹈藝術與民間社會互動，也透過國際交流提升台灣在國際的能見度。可惜的是，在第一屆舞蹈節開始前，卻傳來蔡瑞月在澳洲過世的消息，為舞蹈節開幕留下深切的遺憾。

    今年第十屆蔡瑞月國際舞蹈節，主題是「這裡有玫瑰，就在這裡跳舞吧！這裡是台灣，就在這裡跳舞吧！」，蔡瑞月基金會以民間力量籌辦國際級舞蹈節，成就青年舞蹈家與資深編舞家的交流場域，能持續十年不間斷相當不容易，因著蔡瑞月生前與舞蹈家的國際交流、在舞蹈社數十年的耕耘，每年的蔡瑞月國際舞蹈節而得以看見許多現代舞大師的身影與他們帶來的經典舞作，例如日本當代現代舞大師折田克子今年帶來的舞作〈窗〉。折田克子是已逝日本現代舞大師石井綠的女兒，舞作〈窗〉創作靈感，是來自當年石井綠在舞蹈節前夕聽到學生蔡瑞月過世消息時的模樣，原本石井綠為了第一屆蔡瑞月國際舞蹈節，特地編排女子雙人舞〈壁畫〉，卻因為蔡瑞月過世無法繼續下去。折田克子回憶起當時，第一次見到母親石井綠有如此的反應，即使想嘗試繼續完成舞作，音樂一出來，石井綠卻只望著前方不動，她感受到母親在那一刻似乎是關起了心中的窗，〈窗〉以玫瑰代表蔡瑞月的燦爛，向日葵代表石井綠的熱情，追憶兩人深厚的師生情感。

    翻開每屆舞蹈節的內容，思考每屆的主題，八八風災、回到大自然的家、日本核災、人權事件等，會發現這是一部透過舞蹈與台灣社會對話的現代史，這正是蔡瑞月舞蹈精神留給我們的珍貴資產，蔡瑞月選擇面對自己生長的土地、面對自己生存的社會現狀，透過舞蹈表現出來的文化價值，讓蔡瑞月的生命更顯璀璨，而這些正是大多數台灣舞蹈家不願意面對的議題，更能突顯出蔡瑞月對台灣社會的寶貴。今年穿梭在舞作之間，討論的是今年夏天的反課綱微調議題，看見年輕學子無畏威權、捍衛正義，不禁令人振奮，台灣新世代年輕人正在舞動青春，追求真理，正如蔡瑞月帶給我們的。

    十年，不是一個句點，是一個逗點，就如折田克子老師在今年蔡瑞月國際舞蹈節記者會上說的，「在這一片土地上面我們能夠持續跳舞十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玫瑰古蹟就像是天堂一樣，為了每一年都能來到這裡和大家見面，會繼續努力的跳下去！」

記者會上，青年學子發表「打破國家壟斷課綱，尋求自由人的教育」宣言

舞者莊媛婷記者會上演出蔡瑞月老師作品〈咱愛咱臺灣〉，為舞蹈節暖身

記者會的最後，在撒烏瓦知部落頭目的帶領下，一起為舞蹈節祝禱

◎蔡瑞月文化基金會相關資訊

玫瑰古蹟-蔡瑞月舞蹈研究社(Rose Historic Site-Tsai Jui-yueh Dance Research Institute)

地址：台北市中山北路二段48巷10號(捷運雙連站，近台北捷運大樓)

電話：(02)2523-7547；(02)2560-5724

網址：https://sites.google.com/a/dance.org.tw/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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